沈皓月是不可能坐牢的。
他未成年,受唆使,又是沈羲和的亲弟弟,亲人之间的“偷”不算“偷”。
警察把他带走,顶多是配合调查,不可能坐牢。
就算有可能,真要劝,也只需要一句话:家里有人坐牢,就当不了官。
为了自己的前途,沈羲和必然会出具谅解书。
他没从村里走出去,没有出过国,没见过大世面,那么回来当个县长,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理想,他不可能轻易放弃。
甚至于,不需要他谅解。
就算沈羲和被过继给了沈鸿鹄,户口还没迁,秦梦云依然是他法律上的母亲。
这个谅解书,秦梦云替他出给沈皓月,完全合理合法。
因为沈羲和,也没有满十八周岁。
这一切,秦梦云清楚得很,毕竟上一世,她可不是白活的。
可沈家人不知道,整个沈家村,也没人懂。
周围村民议论纷纷,陈天巧哭天抢地,沈驰雁更是痛心疾首,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手心手背都是肉,沈皓月做出这种事情,的确该受点教训。
可坐牢真的不行,那是一辈子的事!
“梦云……”
他眼巴巴的看过来,期望秦梦云能以母亲的身份,劝一劝沈羲和。
那样期盼的眼神,还真是高估了秦梦云。
母亲,母亲这个身份,在沈羲和眼里值钱吗?
上一世,只是让他签个手术同意书,人命关天啊,他都不肯,何况现在?
但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,人活一张脸,树活一张皮嘛。
“羲和呀……”
她刚开口,还没怎么说话呢,沈羲和直接打断:
“你不用劝我!”
语气冷酷而不容置疑:
“沈皓月勾结外人,毁我前途的那一刻,他就不是我亲兄弟了!你不是说,让我叫你‘伯母’吗?大家亲戚,别自找不痛快,道理我比你懂!”
有录取通知书在手,他的腰板也硬起来了。
在派出所,他一说自己被清北录取,引多少人羡慕?
听说他有经济困难,人家所长自掏腰包,给了他一笔钱,而且开了条子,凭这条子,他可以免费坐火车,不花一分钱!
只要到了学校,登完记,他再也不用受谁的经济掣肘。
这一家子亲戚,他想认就认,不想认,这辈子都可以不用再回来!
“唉!”
秦梦云重重的叹了口气:“你不听我的,也该为你奶奶着想啊,她对你那么好,是不是?”
“她对我好?”
沈羲和不屑的冷笑:“她哪是为我好,她是为她自己好!一开口就是想复辟,要回她的祖坟,要回她的高宅大院,那是能要的?要了我还能有前途?蠢而不自知!”
他眼里除了对奶奶的鄙夷,剩下的只有愤怒。
那可是他的前途,他的后半生,陈天巧竟然不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,反而替罪魁祸首开脱?哼!
无情的话语,如重锤,让陈天巧内心钝痛。
她抬着手,张着嘴,看着沈羲和,那种伤心欲绝,谁看了不同情?
可秦梦云已经麻木了,早就有预料的事情,有什么好伤心的?
这一刻,面对沈羲和的冷酷和绝情,沈家人谁也说不了什么,周围乡亲更是目瞪口呆。
“沈羲和怎么没有一点儿人味呢?”
“他们家老三年纪还那么小,能懂什么?”
“唉,爹娘老子的话都不听,更是不管自己亲弟弟死活,这样的人要是真当了官,怕也只是个酷吏!”
惋惜声,悲叹声,将陈天巧淹没,她突然拿拐杖指着秦梦云,满眼愤怒:
“瞧瞧你生的孽障,你是怎么能把孩子养成这样的?”
我?
秦梦云双眼瞪大,完全不可思议,这怎么又骂到她头上了?
她上午生下孩子,下午就下地干活儿,每天天没亮就扛着锄头去抢工分,回来还要赶紧忙自家地里的活儿。
忙完外面,忙家里,要伺候公婆,要收拾小叔子闯的祸,一天天过得毛焦火辣的,一停下来,累得连话都不想说,她教什么?
在生活的重压下,她没成泼妇,完全是因为她本性懦弱。
“我教他的?羲和奶奶,你讲话凭点儿良心好吧!”
秦梦云怒了,孩子好,那是他沈家祖上保佑,孩子不好,就成了她生的孽障?
她成什么了?背锅侠?
“沈羲和生下来后,是谁天天喊着‘金孙’、‘金孙’,嫌我这也不好,那也不对,除了吃喝拉撒,什么也不让我管?
又是谁整天在他耳边灌输,他是文曲星下凡,他是沈家大少爷,我一个泥腿子,根本不配做他娘?
但凡你在他小时候,教他尊重母亲,母子连心,我说的话,他能不考虑一丁点儿?
我告诉你,陈天巧,你没养过我,我也没受过你恩惠,看在沈驰雁的份上,我叫你一声‘妈’,要不然,你挑拨我们母子关系,我就应该一锄头,我敲……”
“秦梦云!”
沈驰雁严厉的喝断她的话:
“你也知道孝道重要,就别再说了!母亲已经够伤心的了!”
“呵,便宜话你是真会说!”
秦梦云冷嗤一声:
“她伤害我的时候,你怎么从来没有维护过我?没劝劝你妈,要‘上慈下孝’?沈驰雁,咱俩感情好,是夫妻,感情不好,你姓‘沈’我姓‘秦’,我又不是没亲爹妈,我家里又不是没活儿干,我要死乞白赖的伺候你们母子?
人家喂狗,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呢!我二十年,为你们家付出多少?你还在这里给我苦大仇深,多委屈似的。
当年是我年纪小,色迷心窍,可人活一辈子,哪有不犯错的?我现在知道改了!
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我在你们这里糟蹋我自己,就是对我亲生父母最大的不孝!”
她抬手一指,直视着沈驰雁的眼睛:
“你不拿我当爱人,你妈不拿我当人,你们就别怪我新账老账一起算!
房子是我买的,沈鸿鹄抵账的,地是我抽的,你最好给我拎拎清,要是不能做个好丈夫,你们仨就都给我滚!”
话音落下,鸦雀无声。
片刻的寂静之后,只听一个声音喊道:
“说得好!”
秦铁牛推开人群上前,揽住女儿的肩膀,舒了一口气:
“吃了那么多苦,终于是开窍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