响亮的嗤笑声,在金殿中回荡。
“呃!”
徐公公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,瞬间意识到失仪,老脸涨得通红,慌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惊恐地看向皇帝,“陛、陛下恕罪!老奴...老奴该死!”
然而,他这声失控的嗤笑声,瞬间点燃了所有朝臣的好奇心。
众人这时候才发现,高座朝堂的陛下脸上的阴沉早已被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取代。
陆靖琪缓缓抬起眼,目光扫过阶下隐隐显出得意神色的陆靖琪,又掠过王雍鸣等人按捺不住的喜意的面孔,最后定格在顾砚之身上。
顾砚之依旧垂着眼睑,姿态沉静如渊。
萧承煜心中一动,那股涌上心头的荒谬感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失望和愤怒,只剩下快意。
他清了清嗓子,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。
“徐公公,”
萧承煜的声音在金殿中响起,“既然陆爱卿大义灭亲,将此铁证呈于御前,那便由你,当众宣读。也让满朝文武,都听听这位勾结外敌、构陷忠良的罪妇,究竟是如何认罪的。”
“啊?老奴......老奴遵旨!”徐公公看着皇帝那意味深长的眼神,又瞥了一眼手中的“认罪书”,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。
他定了定神,努力压下嘴角疯狂想要上扬的冲动,深吸一口气,高声诵读起来:
“罪妇沈清霜,泣血伏惟,顿首百拜,泣陈冤情于御前:”
殿中落针可闻,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。
“妾身自知罪孽深重,万死难赎。然临死之前,胸中块垒如鲠在喉,不吐不快!妾身所犯之滔天大罪,桩桩件件,皆因所嫁非人,遇人不淑,引狼入室,贻害无穷!”
开篇这自白,瞬间让所有等着的朝臣们懵了。
王雍鸣脸上的得意僵住,陆靖琪的笑容也凝固在嘴角,这调子...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?
徐公公的声音带着一种唱戏的韵律感,字字清晰,响彻大殿:
“妾之夫君,陆靖琪,实乃世间罕有之奇男子也!”
“其面若冠玉,心如蛇蝎,口蜜腹剑,豺狼其性!实乃阉竖遗毒,天阉之身!空负昂藏七尺,内里却......却形同朽木枯枝,无能之极!”
“轰——!”
死寂!绝对的死寂!
整个金銮殿如同被投入了真空,所有的声音瞬间被抽干!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王雍鸣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,他身后的党羽们,一个个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。
武将队列里,几个性子粗豪的将领,先是愕然,随即脸上肌肉扭曲,拼命地咬紧牙关,腮帮子鼓起老高,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起来。
陆靖琪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,他原本挺直的腰背猛地一僵,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砸在了脊梁骨上!
他死死地盯着徐公公手中的纸卷,仿佛要用目光将那纸烧穿!
不可能!绝不可能!那女人写的明明是认罪书!
怎么会...怎么会变成...骂他?!
“她...她...”陆靖琪喉咙像是被塞住了一样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一股巨大羞辱感,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
徐公公的声音还在继续,念得更加抑扬顿挫,
“此獠身负天阉之疾,非但不思修身养性,反生妒恨扭曲之心!其恬不知耻,攀附权贵,以男色侍人,行那龙阳断袖、雌伏求/欢之下作勾当!视纲常伦理如无物,视祖宗廉耻如敝履!此其一罪也!”
“噗——!”
“咳咳咳!”
终于有人再也憋不住,压抑的喷笑声在角落率先爆发,随即迅速蔓延开来!
那些原本还强自忍耐的武将们,此刻再也顾不得朝堂威仪,一个个捂着嘴,脸憋得通红,发出沉闷的“吭哧吭哧”声。
连一些较为持重的文臣,也忍不住以袖掩面,剧烈地咳嗽起来,身体抖个不停。
陆靖琪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,天旋地转!
他耳朵里只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嗤笑声!
那些目光,仿佛像是把他扒光了,暴露在这光天化日,众目睽睽之下!
“不...不是的...假的!这是假的!”
他失声尖叫,猛地就想扑向御座,“陛下!陛下明鉴!这是构陷!是沈清霜那个毒妇构陷于我!她血口喷人!她...”
“拦住他!”萧承煜厉声喝道,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努力憋笑导致的颤音。
徐公公仿佛没听见下面的混乱,念得更加声情并茂,唾沫星子横飞:
“其二,此獠忘恩负义,豺狼成性!沈家待其恩重如山,视若亲子!然其不思报效,构陷忠良!栽赃陷害,无所不用其极!致使沈相蒙冤下狱,身陷囹圄,饱受酷刑,竟至...竟至断臂伤残!”
“其三,其心狠手辣,禽/兽不如!以发妻生父之性命相胁,逼写此等颠倒黑白之书,此等行径,人神共愤,天地不容!”
“呜——!!”被侍卫架住的陆靖琪,双眼赤红死死瞪着那卷宣纸,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!
“妾身自知罪孽深重,万死难辞其咎!然临死泣血,唯愿陛下圣心烛照,明察秋毫!此獠陆靖琪,实乃祸乱朝纲、断送国祚之元凶巨恶!妾身所言,若有半字虚言,甘受天打雷劈,永世不得超生!”
徐公公念完最后一个字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卷宣纸,双手奉还御案之上。
金殿之内,陷入了另一种诡异的死寂。
方才压抑的嗤笑声和咳嗽声消失了。
所有人,无论是王雍鸣一/党,还是其他朝臣,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目光复杂地聚焦在陆靖琪身上。
这哪里是认罪书?分明是一纸骂夫书!
用最丢脸的方式,将陆靖琪的所有体面,彻底撕得粉碎!
巨大的荒谬感和冲击力,让整个朝堂都懵了。
萧承煜深吸一口气,猛地一拍御案!
“砰!”
一声震响惊醒了所有呆滞的人。
“岂有此理!”萧承煜的声音带着震怒,“金殿之上,竟闹出如此不堪入目之事!陆靖琪!”
“你身为朝廷命官,竟被发妻以如此不堪之言控诉于御前!天阉之身?逼妻认罪?构陷忠良?”萧承煜每说一个字,声音就冷厉一分,
“做出此等玷污朝堂之事!来人!”
“在!”殿前侍卫应诺。
“即刻暂停陆靖琪所有官职爵位!若无诏令,不得跨出陆府半步!”
萧承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
“着刑部、大理寺、都察院三司会审!给朕彻查!一查沈清霜供状所控诸事是否属实!二查玉门关军饷克扣案!三查沈相诏狱受刑、断臂惨案!务必水落石出!无论牵扯到谁,严惩不贷!”
“臣等遵旨!”
三司主官立刻出列领旨。